锪馬上五月了。”朱志遠道:“我的要求是,五月六月,這兩個月,你至少生產二十輛出來,然后試車,爭取把這二十輛車試到報費,把所有的毛病都試出來,七月份,我要最終樣車,至少五百輛,我要帶走,讓客戶驗證。”

“絕對沒有問題。”萬千山大聲道:“我代表紅陽廠,立軍立狀。”

他一聲令下,紅陽廠立刻行動起來。

模板其實差不多,動員大會是一定要開的,國企嘛,習慣搞這種會戰的氣氛,別說,還真能調動人心。

會后發工資。

聚餐什么的,也都是應有之義。

不過中途出了個岔子,會計去取錢,卻慌慌張張跑回來:“萬廠長,出事了。”

“什么事?”萬千山莫名其妙:“給搶了?不能吧,不是保衛科去了人嗎?還帶了槍。”

軍工廠,保衛科是有槍的。

“不是給搶了。”會計搖頭:“是給銀行扣下來了。”

“銀行扣下來了?”萬千山又急又怒:“我們可是兩千萬啊。”

“但銀行方面說,我們總共欠債,三千四百萬,扣下這兩千萬,還欠一千四百萬呢。”

“怎么能這樣?”萬千山驚怒交集:“我們欠錢沒假,但可以慢慢還啊,哪有把所有現金都扣下的,我們不能生產,怎么開工,怎么賺錢,怎么還后面的欠款?”

旁邊的工人們也急了,個個憤怒不已,有年輕的就叫起來:“找他們去。”

“哪有這個道理,這不是把我們往死里逼嗎?”

“是啊,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條活路。”

“不讓我們活,那就大家一起死。”

“一起去,帶上槍。”

“把那臺大八輪開過去,我看銀行的防盜門,扛不扛得住37炮。”

萬千山怒發沖冠,工人們群情激憤。

林忠急了,忙道:“萬廠長,你們別激動。”

“我們能不激動嗎?”萬千山面紅耳赤,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:“朱助理好不容易把我們從泥坑里拉出來,銀行居然要一腳踩死我們,那就一起死羅。”

“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。”林忠疑惑:“照道理說,銀行方面應該不至于做得這么絕啊,哪有把所有流動資金都扣下來的道理。”

“不是誤會。”萬千山搖頭:“我們這個帳戶,是開在農信社的,這銀行是一家股份制銀行,是孫大慶要開的,因為當時要貸款,全走的這家銀行。”

他說著怒叫道:“這里面其實有貓膩,前后兩次,說是貸了兩千五百萬,但實際上的資金出入到底是多少,除了孫大慶和幾個親信,誰也不知道,現在孫大慶給抓起來,他們肯定是覺得不妙,所以要把錢扣下來,然后逼我們把孫大慶放出來,因為他們肯定有鬼,孫大慶要是招供,他們也會跟著倒霉。”

“哦。”林忠恍然大悟。

朱志遠也在一邊暗暗點頭:“這是將縣委的軍了,這些貪官們,果然都是互相牽扯的。”

“那我先給周書記匯報一下吧。”林忠掏出手機。

萬千山卻道:“這怕沒什么用,農信社后臺極硬,周書記怕是管不到他們。”

“這。”林忠一時也猶豫了。

銀行是另一個系統,垂直管理的,而合資銀行,更是獨立于地方之外,地方上還真是管不到。

“不必廢那些事。”一個老工人叫道:“槍桿子里面出政權,我們沖進去就行了。”

“對。”工人們義憤填膺:“槍桿子里面出政權。”

“這。”林忠猶豫道:“你們廠欠款是現實存在的,這么硬來,怕是不太好。”

“顧不得那多了。”萬千山道:“我們至少要拿出一半資金來,發工資,大家要吃飯,另外,還要研發車子,這是我們的命根子。”

他說著一揮手:“跟我走,我擔全責,最后要處理,先處理我。”

“是個有擔當的。”朱志遠暗暗點頭,開口道:“萬廠長,等一下。”

“朱助理。”萬千山轉頭看他。

林忠同樣看著朱志遠,眼光閃爍,心下暗叫:“他后臺深不可測,或許有另外的辦法。”

朱志遠道:“你剛才說,這個帳戶,是孫大慶搞的,那你們以前的帳戶呢,還能用嗎?”

“當然可以啊。”萬千山點頭:“我們以前開在農行的,而且我們軍工訂單,一直是走農行那個帳戶,涉軍的,不好改的。”

“那你把農行那個帳戶給我吧。”

“啊?”萬千山愣了一下,想問什么,又沒問了,只讓會計把帳戶告訴朱志遠。

朱志遠拍下來,給查理發過去。

沒多會兒,會計收到提醒,她失驚的叫:“三千萬,廠長,這次是三千萬。”

“怎么還多了一千萬?”萬千山不喜反驚。

“再訂六千輛吧。”朱志遠道:“五千一輛,六千輛,不就是三千萬了。”

“朱助理。”萬千山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情了,而全廠工人也全都驚呆了,一時間竟是鴉雀無聲。

林忠腦子里同樣給震得一片空白。

“扣下兩千萬,索性再打三千萬,這得是什么樣的關系,才能硬扎得這個程度啊。”他看著朱志遠年輕得過份的臉,心中震撼:“這個人,可怕了。”

朱志遠道:“萬廠長,你們廠現在的首要任務,是把車輛研發出來,至于其它的,銀行反正在那里,跑不掉的,等紀委查清楚了,組織上自然有一個說法。”

“聽朱助理的。”萬千山猛一揮手:“大家都回去,各歸崗位,從明天起,不,從今天起,紅陽廠進入會戰狀態,在取得完全勝利前,任何人不許下火線。”

朱志遠再一次感受到了國企那種獨有的激情,這在外企和私企,是完全感受不到的。

外企和私企,錢是老板的,成就也是老板的,工人除了996的福報,其它一切,都和他無關,自然不可能有這種激情。

而林忠對這些則是視而不見,他見多了,不新鮮。

他在第一時間,打了周云的電話。

“兩千萬扣下,再又打了三千萬進來?”周云吃驚失語:“他……他……難道那邊的客戶……”

他一時間都不知道怎么表達了。

這實在是太罕見了,甚至是不合理。

哪有沒發貨,甚至是貨的樣品都沒有,就直接打全款,打了一次還打二次,第二次還比第一次打得多。

這樣的情形,太奇怪了,甚至可以稱得上荒誕,周云從政這么多年,不知經過多少事,但這樣的事,真的從來沒見過。

林忠也不知道怎么形容,他道:“那邊幾乎可以說無條件支持他。”

“到底是什么人?”周云問。

“不知道。”

林忠沒敢問,他甚至不敢猜測。

周云也沒讓他查,他同樣有些嚇到了。

他只是回頭就給方自成撥打了電話。

而方自成同樣給驚到了。

他做為一市之長,幾千萬還是不放在眼里的,驚到他的,是朱志遠的操作。

扣下兩千萬,就另打三千萬,這是牛氣,還是豪氣?

這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